《秘密》：在历史夹缝中挖掘人性

weitaijin

历史总是不会尊严的前行，在某个重大转折时，如果谋求变革的力量得不到正当合法的释放，往往带来的就是法治的无效和权威的丧失，沦入无秩序的暴力对抗，直至各方力量形成制衡和妥协，而历史才会在此过程中偷偷地书写，直到形成定论。重翻文明的成长史总会让我们沮丧的，无论对抗双方当初的动机是如何美好和堂皇，但当我们持着人性的放大镜去放大历史细节，往往得到的都是惨绝人寰的真相和邪恶的横行。古今以来，无数杰出人士总会困惑于此，纠结于此，力图挽救于此，我们伟大的导演罗兰-约菲也是这个群体里的身体力行者。在他步入古稀之年时，用一生的智慧给了我们答案：那就是爱与宽恕。

罗兰-约菲向来擅长史诗和战争题材，从一鸣惊人的处女作《战火屠城》即把目光投向了人类历史上可以跟奥斯维辛集中营齐名的，臭名昭著的红色高棉大屠杀，在柬埔寨内战时，为了“大步奔向共产主义”的红色高棉组织屠杀了占整个国家的1/5的城市人口，我至今都记得那部看过已十年里的片子最惊心动魄的一幕，《战火屠城》里的主人公，那位柬埔寨记者为了从红色高棉的控制区里逃出生天，一路沿途，他在污泥和河流里见到无数尸骨堆积如山，连绵不绝。次年，约菲又拍了在剧烈军事对抗的中美地区传教士经历的故事，这部由罗伯特-德尼罗主演的《战火浮生》获得了该年度的戛纳金棕榈大奖。而此次参加14届上海电影节，久已不玩史诗和战争题材的约菲导演祭出了他的法宝：西班牙内战的人性抉择，一看其范儿就是直冲金爵奖而来。

《秘密》讲述了西班牙内战时期，一名后来被罗马教廷封为“圣徒”的胡塞-马力安神父的传奇经历，他从童年就受到严格但又不失人性的天主教教育，慈爱的母亲和周遭的环境让他自小就对“耶稣拯救世人”的伟大精神产生强烈认同，发誓一生用爱和宽恕对待世人，拯救世人，不论邪恶如何猖獗；另一方面，胡塞-马力安神父在神父学校里的童年好友马洛罗-托雷斯因为当资本家的父亲被工会枪杀，从而内心发生强烈动荡，不再笃信天主教，而是同保守力量勾结，潜伏在共和政府的部队里充当密探。在此期间，托雷斯爱上了一名怀着强烈革命思想的匈牙利少女，最终他因要毁灭共和政府的游击力量出卖了少女，亲手杀了最心爱的人。此后，眼看对立的双方依旧无止境无原则地血腥厮杀，托雷斯追悔莫及，心灰意冷，认识到以怨抱怨，丧失良心的做法是多么愚蠢和邪恶，他抱着匈牙利少女留下的遗腹子，在战后重新做人并谋求遗腹子对其一生的宽恕。

“多少罪恶借着爱国之名进行”王尔德的话历经一个世纪，依旧那么震耳发聩。如果您看过海明威那部著名的小说《丧钟为谁敲响》，那么您就会了解这部影片所对应的时代，西班牙内战一共持续了3年，第三国际、全世界的共产主义信徒、社会主义同情者和左翼人士当时都齐聚马德里为西班牙共和力量助战助力，但为什么最后弗朗哥的独裁政权会得胜，这不能简单的用德国纳粹当时对西班牙的鼎力相助这单一的历史原因就能概括的。事实上，当时西班牙左右势力对各自阵营及持中立态度各种人士的血腥屠杀在伯仲之间，这其中也包括了被视为保守势力的天主教人士。左翼的这种枉杀无辜和血腥成性的做法让其丧失了自古以来作为天主教重镇的西班牙底层人民的支持，从而丧失了其正义性，这也是导演在《秘密》里不动声色所谴责的行径。

导演用两条线索交叉的方式，描述了两个主人公迥异的人生经历，胡塞-马力安神父因为心怀爱和宽恕，所以他成功的对抗了邪恶；为人道主义和保持西班牙人民的宗教虔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这一生是光辉而无悔的；马洛罗-托雷斯则因为忘不了仇恨，在仇恨的驱使下，越走越远，毁灭了包括自己的一生，自己的爱情所有的一切周遭事物，终其一生，都在追悔和自我谴责中度过，只有在儿子（匈牙利的遗腹子）了解了其一生经历而用父子之爱宽恕他以后，托雷斯才欣慰的闭上了眼睛，在心再无羁绊的境况中静静的死去。导演拍这部作品的用意是非常明显的，那就是力图在丑恶的历史夹缝中挖掘人性，用爱和宽恕对抗邪恶。

在宏观层面，导演也含蓄地从人性出发解剖了为什么西班牙内战最后成为为何一场人道主义浩劫，共和力量从而失败的必然原因。片中，工人阶级和共和力量激进如斯，就因为信仰的不同就滥杀无辜，无意，这也是导演拍这部片子的真正动力，它对当今世界依旧有着极其深远的隐喻和警诫。影片主题里宣扬的爱和宽恕，它们才能在风云诡谲，各类主义横行的历史深渊中让人不失为人，而一切暴力的失控必然导致邪恶。暴力撕裂一切，暴力毁灭一切，暴力把一切化为齑粉，暴力对抗的双方必然会在你死我活的生存环境下同时缺乏人性和道德，这不仅仅是一个导演作为一个和平主义者的呼声，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但正义和公平如何实现？导演也没给出精准答案，只能用金色太阳光辉下的微笑圣母像强调了保持宗教信仰和人性对邪恶的制衡作用，没能完全剖析其社会改革中的重大后继问题，当然，一部电影也无法做到。这部影片是罗兰-约菲一生思考总结之智慧的直接演绎，场面宏大，用意深刻，不让于曾经的两部代表作《战火屠城》和《战火浮生》，是这届电影节最具夺奖气魄的史诗级影片，它不仅有大师级的导演，还有大师级的场面调度、摄像、剪辑和音乐，从头到尾保持了悲天悯人的立场和唏嘘动人的故事，不愧为大师级别的作品。只有一点瑕疵，表演稍逊一筹，主要是影片分两条线索述说故事，所以饰演胡塞-马力安神父的主演和饰演马洛罗-托雷斯的男配角各自分散了戏份，左右互博，不能集中所致。

封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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